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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插队纪实篇】(九)5月15日下生产队(沈志强)

知青情缘 2024-02-02




云南插队纪实篇


 作者:沈志强


语音:原野


(九)

5月15日下生产队


  在永德县城的“集训”终于结束了,206个上海知青“兵分三路”去三个不同的公社,然后再分头下到各自的大队并直接到生产队。有人记得是5月16日下到生产队的,但是有位同学记笔记的,她的笔记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5月15日下到生产队”,那是肯定不会错的了。


   我原来在上海离开前学校给我最后安排的是永德县的“小勐统公社郭家寨大队明山队”,到永德后我调到另一个公社“永康公社”了,因为离开上海前我表哥找了一个他的同学,让他照顾照顾我,而他在另一个永康公社的忙捞大队的前进生产队,我就向带队的工宣队提出调到忙捞大队的请求,工宣队很快就答应了,就这样,我和我的邻居、小学同学、中学校友、曾一起去北京大串连的张同学一起调去永康公社的忙捞大队前进生产队的“沙沟组”。


   到那里才知道,前进生产队有三个自然村(组)组成的,徐同学在的前进生产队的傣族聚居的“南胖组”,我们在前进生产队的本族(佤族的一个支系)聚居的“沙沟组”,说是同一个生产队,其实两个“组”之间居然相距有4公里多的路程,而中间还隔着同一个生产队的汉族聚居的“新庄组”。

   从昆明出发到县城已经经过几百公里的路程,到了云南就发现有看不到尽头的层层叠叠的大山小山,从县城到生产队也是如此,一路上的盘山公路都是在大山、小山中穿行,路边的风光倒是“山青”但是“水不秀”,当然不能说是“穷山恶水”,但是也看不到什么“秀”的水,要么是山上流下来的还时不时激起点小水花的小溪水,要么就是几乎干涸的只有中间有条窄窄的小河流淌在不成比例的宽宽的河床中,因为去的时候正好是云南的“旱季”,河里几乎没有水。从海拔1600多米的永德县城到海拔700米的忙捞大队,海拔下降了900米左右,所以全程40几公里路程有二十几公里是一路下坡。离生产队越来越近,大家心情也越来越激动,很想知道到底迎接我们的是什么。


   我们沙沟组一共去了8位上海知青,其中两位女生。车子把我们送到沙沟组的公路边就把我们和行李放下了。村里派了不少老乡来接我们,把我们的行李挑的挑、扛的扛,二三十个人带着我们进村了,后来才知道,这已经把全队的男劳力大部分都派出来了。从大路走到我们村有一公里路程,我们看看路边的田地,一阵新鲜感,多美啊,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见过田地、农作物。忙捞大队这里是个小“坝子”(云南人把山间由于河流冲积出来的一块橄榄形的平地称为“坝子”,小的有几公里长,大的有几十公里,再大的就有一两百公里了),坝子中间往往有一条河,忙捞坝子也不例外,也有一条小河。我们沙沟组在坝子的上头,两边河滩的高地上是生产队种水稻的“水稻田”,山坡上水无法灌溉到的地方就是“地”,种了不少甘蔗、包谷(玉米),我们还发现好多“韭菜”,惊呼起来,这么多韭菜,够吃的了,老乡马上给我们纠正,说这是“么子”,“么子”是什么东东?解释了半天,才知道就是“麦子”。


   进到村庄,看到我们的住处了,是一个草屋子,就在村口的一个小山包上,老乡给我们介绍,我们住的这房子原来是村里的“缅寺”,小乘佛教的“缅寺”就相当于“村庙”了,文革开始了就废了,这次修整一下给我们知青住,整个屋子的墙是用泥土“干打垒”(就是用两块尺把宽的木板做成夹板,中间填入土夯实,一层一层做上去)做成的,墙的厚度差不多有一尺了,外墙面刷成灰白色的,我们以为是石灰,后来才知道是用牛粪掺了草木灰糊上去的。屋子上的三角形屋架是用木头做成的,铺上椽子,最后盖上草,这个草据说还不是一般的稻草,而是专门去山上找来的铺屋顶的草,一两年的雨水淋下来也不会烂的。去年到南非去旅游,人家就介绍,在那里有钱人才会住草房,冬暖夏凉,草房比一般的房子贵,看来我们五十年前就“享受”有钱人的生活了。厚土墙再配上草屋顶,真的是冬暖夏凉的。


这是在我们草屋子前的留影,后面门上有“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的宣传画。


后面就是这棵大青树,大青树下是我们的草屋子。


这就是沙沟前的小河,每年发洪水时远处的公路桥会被冲得无影无踪。


屋子旁边的芭蕉树。

我们屋子坐落在“风水宝地”上,因为“缅寺”的风水肯定不会差,在山包包上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几乎整个村子的草屋顶,我们的屋子旁边还有一棵至少有一两百年树龄的“大青树”,这是当年我们见过的最大最大的树了,现在也算是见过的最大的大树之一,屋子周边还有很多“香蕉树”,难道真的应了“头顶香蕉脚踩菠萝”那句话?老乡说那个不是香蕉树,是“芭蕉树”,那个树主要是用来喂猪的,好夸张啊,现在回想起来,云南的猪的“待遇”真的不错,现在我们超市里老贵老贵的芭蕉当年他们居然只是用来喂猪!

   进屋子去一看,还不小,中间一间是两位女生住的,我们六个男生住左面一个稍大的屋子,中间是有一堵不到顶的隔墙。右面的一个小屋子算是我们的“厨房”,所谓厨房,就是用几块土坯码起来,上面横着两根差不多一米长的铁棍,下面点上火,铁棍上放上锅就算灶了,也叫“火塘”。平底锅也就算了,如果是放个铁锅在上面炒菜,铁锅左右摇摇晃晃的真是搞不定,这种灶台原始到不能再原始了,正好蔡同学发来一张火塘的照片,发上来看看。



   这个已经比较“现代化”的了,是用钢筋焊好的现成的制品。

房间里床都准备好的,是村里的老乡中的“能工巧匠”自己做的,后面山上有的是树,砍倒了运下来就是了,他们会用锯子,但他们工具中没有推刨,所以做出来比较毛糙,一种原生态的感觉。还给我们做了桌子和凳子,这都是特地为我们“定做”的,因为他们老乡家里是没有方桌和稍高一点的椅子的,一般就是用草绳盘起来做成一个草墩墩作为凳子,或者用竹子做一个简单的凳子,都是矮矮的,所以听说知青要来,要有桌子和高的凳子,他们特地去公社的饭店“参观取经”,知道了要有方桌,他们学着样子做好了,配桌子还要有四条腿的高凳子,他们也照样做了,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去看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只知道四个凳子腿不是笔直向下的,而是斜的,他们也就做成斜的,结果四条腿不是向外斜而是向里面斜,不坐人的时候放在地上还没有关系,只要人一坐上去,稍不注意就倒了,用物理上的原理说就是重心落到了支撑面外面了,因为凳子腿向里面倾斜,支撑面就小了,而如果向外斜就是支撑面大了,不容易倒。后来给他们提出来他们自己也笑了,就拿去重新改进了一下。

   安顿好了床铺,老乡就带我们去参观了我们的厕所,后来我们知道,整个村子里是没有一个厕所的,全部在野地里用最原生态的方法解决。他们接到通知,知青是要厕所的,所以他们特地为我们造了一个厕所,因为他们村里没有建过厕所,没有经验,就相当然地发挥了想象力,估计是好多男劳动力搞了好几天的,因为不是“挖地三尺”,而是挖地两个三尺,足足有两米多深大坑做成的“旱厕”,大坑上方横铺两棵有大腿粗的砍出一个平面的树,蹲在上面还真的战战兢兢的,生怕掉下去,两米多的高度可是爬不上来的,因为坑壁是笔直的没有抓手的,上过布达拉宫的厕所会有这个体会。


   老乡们还特地造了一间男厕所、一间女厕所一间差不多要1.5米乘以2米合三个平方,这要挖出来多少土方啊?要超过十个立方的啊,这么多土堆哪里去了呢,一琢磨才知道,这个厕所也是用“干打垒”做成的墙,估计挖出来的土就直接用来做墙了。40年后我们回到过沙沟,我们住的那个屋子已经被烧了,在那个位置又重新造了一个新的“缅寺”,厕所呢?老乡说你们走了厕所也没有人用了,怕人家掉下去出人命,就把墙推倒了把大坑填平了。


   我们下午大概到收工时间了,几乎全组的人(其实没多少的,整个沙沟组也就是28户人家)都来我们屋子前看热闹了,他们想看看这些十六七岁离开爹妈到这个穷山沟里来的“知青”长啥样的。而我们看这些老乡也是稀奇,由于是佤族,长得黝黑黝黑的,眼睛大大的,男的头发长,胡子也长,很man的样子,其实是村里没有理发师的缘故;女的头上顶了一个大大的用黑布缠起来的“包头”,据说包头越大,说明她家越有钱,大的要一丈多布,而我们当年定量的布票只有一丈六尺二寸。他们人长得黑不算,所有的服装几乎都是灰黑色的,女的上身穿一个灰色的或黑色的小褂子,下面是黑色的长长的“筒裙”,男的也是一身黑色,与描写云南的少数民族的电影如《五朵金花》、《阿诗玛》里那些五彩缤纷漂亮鲜艳的少数民族服饰完全无法相比。男男女女全部光脚板,据说这是防滑效果最好的。最吓人的是随便哪个女同胞开口一笑,就露出一口猩红色的牙齿,年纪大的牙齿红得发紫甚至发黑,原来他们有嚼槟榔的习惯,整天嘴巴里就嚼着槟榔,说是保护牙齿的,走着路还时不时吐出一口“鲜血”,一路看去像经过了哪个人命案现场。如果是晚上更瘆人:迎面过来一个人,一身黑衣打扮,黝黑的皮肤,两个大大的白眼球、一开口就是一个血盆大口。


   队长给我们大概介绍了一下村子里的简单情况,这28户人家满打满算也就是六七十个劳动力,有水稻田,有玉米地,还有甘蔗地,村里有一块小小的菜地,具体村里有多少亩田地,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够交公粮,也有余粮卖,自己村里吃吃够了。考虑到我们新来乍到,队长考虑得非常周到,还专门安排人帮我们烧饭做菜。


   老乡陆陆续续走了,我们吃了晚饭开始要准备在草屋子里睡第一个晚上了,这时我们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没有电的,当然没有电灯。我们带来的手电筒是唯一的“家用电器”了,但是它作为照明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队长知道了赶紧叫人送来了一盏队里公用的用煤油点燃的“马灯”,算是解决了第一个晚上的燃眉之急。马灯是当时最高档的照明用具,不怕风吹雨打的,次一等的是在室内用的有玻璃罩的煤油灯,第三等的就是用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最低档的是烧松明子的“火把”。


   晚上睡下去后,女同学想家了就开始哭,因为隔墙不到顶,男同学听到了也就开始跟着假哭,这下热闹了,真真假假分不清了,由细细的抽泣声发展到集体的嚎啕大哭。好了,等天明再说吧。


第九篇完,待续。



作者简历



   作者:沈志强(网名:河马91)生于1952年,1968年初中毕业赶上“上山下乡”,1969年四月去云南省临沧专区永德县永康公社忙捞大队前进生产队的沙沟组插队落户。插队落户四年后于1973年参加了当年入学前的“文化考查”,成绩不错,被昆明师范学院录取,在物理系学习。1976年毕业后在楚雄教了十年高中物理。1987年调到无锡某企业工作。1992年调入无锡市人事局的无锡市行政学校(军队转业干部培训中心)、无锡市人才服务中心(无锡市人才市场管理办公室),曾任无锡市人才服务行业协会会长。2012年退休。

  爱好旅游、摄影、体育活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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